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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二十五章 一端累金


【2021-01-19】 狗吐文学】


【定远侯班超】第二十五章 一端累金

马车就停在班超的身边,高个子塞人躬身向班超行礼,班超赶紧还礼。班超惊讶地看到,马车上用厚厚的毡毯裹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她只露出小脑袋,一顶这里的猎人常戴的翻毛狼皮帽子,将整个小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围栏中搅马奶的女主人见马车驰来,便与女仆一起扔下手中的木棍,象一只雌兽一般冲出围栏,扑到马车上的女子身上就嘤嘤地哭出了声。这时,毡房内传出了婴儿的哭声,女仆又冲回毡房内。而两个五六岁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也从毡房内冲了出来,但他们却好奇地看着路上的马车与驼队。

男子想将车上女子抱起来,由于女子仍在昏迷中,显然伤、或病得很重,又用厚厚的毡被裹着,他一个人试了一下,又怕冻着女子,显得很吃力。周围各个围栏内的男人正走向这里,班超离得最近,见状便走了过去,并看了一眼驼队,刑卒周福、吴芗、郑昶三人便跳下马也奔过来帮忙。

几人一齐小心地将女子抬进小的毡房内,放在毛毯上卧好、盖严。年轻的女主人搬着一个火盆跟了进来,放好后,对班超等刑卒连声致谢。班超与刑卒们却都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沾上了血。原来,裹着女子的毡毯上有一块地方已经被血浸透。

血崩?!

此时,昏迷的女子已经醒来了,她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如白绢,伤口显然仍在流血。她用虚弱、无神的眼神,茫然地望着毡房顶上,眼光直直的,一动不动。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渗着血的红印,绳勒的痕迹如一道沟,触目惊心。她的神智已经不清,目光迷离,景象很是吓人。

女主人一见,便抚摸着女子的脸庞和脖子上的伤痕,跪在旁边又心疼地悲啼出声。嘴里则咬牙切齿,用塞语呜呜咽咽地痛骂着匈奴人。

班超带着周福等人走出毡房,村子里的男女牧民已经都进入围栏,都对驼队躬身致意。

高个子牧民请班超和刑卒们到大的毡房内,在陶盆内洗了手,并欲以奶茶招待。班超摆摆手拒绝了,他意识到了什么。受伤的女子也是一个年轻塞女,年龄十四五岁到十七八岁样子,西域塞人年龄让汉人猜不透。她不是病而是重伤,能否熬过来都难说。

未加思索,班超便对周福吩咐道,“快去拿一包锁命丹来。”周福刚提脚跑出围栏,班超又叮嘱道,“再拿一包茶叶、一匹素帛来!”

周福嘴里答应一声,便狂奔回驼队。到驼队后,似乎争执一会,才和权黍一、班驺一起拿着茶叶、素帛回来了。

班超目光严厉地盯着脸色铁青的班驺,山大的压力下,班驺妥协了,撅着嘴从怀中掏出一只红色的小葫芦,拧开盖子,哭丧着脸,从中拿出二小包药来,拧着脑袋递给班超。他实在不明白,尕叔何故要对一个牧民如此慷慨。

原来,这小葫芦里的药可大有来头。

别部在茂陵一场惊天大战,刑卒们死伤惨重,幸好马神仙医道了得,挽救了很多伤卒的性命。由于缺药,很多士卒丢掉了生命,令神医马翼曦大受刺激。大战之后回到太华山,马翼曦请班嫂邓尧从雒阳采购了大量岭南、西南夷一味草药-血凝子(注:即今山藿香、血见愁)。还嫌不够,班超又令权鱼的商队专程去了一趟西南夷,大量收购此药。

药采来了,马翼曦将花粉、茎、叶分别入药,配伍其余几十味草药,试制出有奇效的救命药-锁命丹、止血粉,分内服和外用两种,对战伤型内、外止血具有奇效,十分宝贵。此次班超率队进入西域前,马翼曦专门交待班驺,秘带两小葫芦。这可是关键时刻救命用的,故而班驺才不愿拿出。即便班超如此严厉,班驺也只拿出些许内服药丸、外用药粉。

班超原谅了班驺,他将药递给男子,并用塞语说,“孩子受伤不轻,内外伤很重,需要慢慢细心调理。先止血治外伤,这包药止血去毒有奇效,丹药内服,一日两次,一次一粒。粉药外敷,用于止血。熬过十天半月,吾下一支驼队会有医工圣手同来,可再为汝女诊视。每日再烤荼(注:即茶)饮之,败火去毒。治病要许多钱,素帛可换银也。”

男子一连声地致谢,药和茶叶收下了,素帛却怎么也不敢要。

当时的西域尚不会种蚕,丝绸是最珍贵之物。越往西越贵重,到了大秦(注:即古罗马),丝绸则比黄金珍贵数十倍。汉朝都城雒阳一匹缣帛值六百钱,一匹白素值八百余钱。到了河西分别是八百钱和一千钱,而到了伊吾庐,一匹缯帛或素帛则值几万钱。

前汉时,桓宽在《盐铁论》中记述道,“夫中国一端之缦,得匈奴累金之物。”布帛二端相向卷,合为一匹,长四丈。所谓一端即为半匹,其长度相当于二丈(注:汉丈)。累金也就是几斤(注:汉斤,相当于今天半斤),一斤黄金值一万钱,累金也就是几万钱。

桓宽为前汉宣帝时庐江太守丞,汉宣帝时的匈奴远比现在的北匈奴要强大,因此现在伊吾庐一端素帛价值已远远超过几万钱货物。

见权黍一坚持要留下素帛,男主人吓得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好,男女牧民们也都躬身不敢言。女主人见状,便又冲进小毡房内,累累巴巴地拖出一大袋沉甸甸的小麦。众牧民一齐帮忙,拖到大毡房门前,欲以麦相谢。

女仆抱着婴儿也跟着一起走出小毡房,女主人斥责一声,女仆又不情愿地抱着婴儿返回毡房内。

女主人又对班超道,“小人家贫,实无以为谢……”

班超和权黍一相视一眼,都哑然失笑。权黍一指了指驼队,打断她道,“吾鄯善商旅也,此为鄯善商贾班太公,吾为‘帐头’权黍一。鄯善不缺栗,何况麦乎,驼队行走天下,吾要汝麦子何用?不要拗,为孩子治病要紧!”

男子和妇女闻言,脸上都露出为难的神色。

他们是一对老实的牧民,不敢无功受禄,可又实在想留下素帛好换钱买鹿茸、人参等好药,于是便显出抓耳挠腮的尴尬样子。女主人先向牧民们摆摆手,示意大家散了。牧民们都对驼队表现出恭敬和好感,对驼队躬身施礼后一一散去。

权黍一故意用塞语问女子道,“此女系汝何人?这是……”

女主人将一绺秀发捋进帽内,似有难言之隐,低首难过地道,“吾女弟也,谢太公好心相助,只是吾家贫无以为谢,真折煞小人也!”

班超已看出这个牧主在蒲类人中地位尊崇,便有心留下好感,“汝不必客气,吾常年出门在外,四海飘零,免不得常遇难处,可总是得好人相助,助人即助已也。所谓人命关天,素帛固然贵重,然不过是丝物,岂能有人命珍贵?”

男子闻言,这才连声致谢后收下。又伸头看了一下小毡房,附班超耳边小声道,“闻汉军欲征白山,汉军斥侯、诸国英雄尽聚集伊吾庐。几月之内,已有百人为镇守使捕杀。小人名歙渠,为蒲类族长,周围村寨有族人百十户,太公在伊吾如有难处,可相助太公。太公出没沙海,凶险异常,需万般小心才好!”

或许这个男子觉得驼队也是一群来伊吾凑热闹的“英雄好汉”,便提醒班超防范伊吾庐镇守使署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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