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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班超】第二十六章 于阗河畔


【2021-01-19】 狗吐文学】


【定远侯班超】第二十六章 于阗河畔

月亮藏匿进云层,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只有远处的驼道上孤零零的一点鬼火在慢慢移动。暗夜行走在这朦朦胧胧的沙漠上,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如同走在一座座巨坟之间。怪不得叫圆沙城,这里的沙丘可不就是一座座环形的庞大沙堆,与黑沙城所在的黑沙丘完全不同。

黎明之前,胡太公的驼队便早早启程了。黑沙城绿洲的国民们惊异地发现,胡太公的大驼队一分为二,一部分驼、马进入了黑沙城。而胡太公自己则仅率着数十峰驼、几十匹役马,顺商道向西远去。

从黑沙城至于阗河的红白山不足三百里,驼队急着赶路,没想到就这二三百里沙漠行程竟然变成了一趟生死旅程,驼队竟然在这里遇到了一次商队最恐怖的夏季大漠风暴。

第二天约到了饷午后时分,突然天上褐色的云团翻滚而来,刹时黄沙扑面,遮天蔽日,犹如人间末日。戈壁上黄沙被晒得滚热,坐在上面烫得人直哆嗦,时间长了能将人屁股烫熟。骆驼、马匹就卧于这滚热的黄沙之上。刑卒们不得不垫着货物,伏于骆驼之后。这场沙暴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沙暴过去,刑卒们抖落身上的黄沙,牵着马匹、骆驼继续前进。

沙暴改变了地貌,胡焰带着驼队进入比针尖还细的流沙中。骆驼队安步当车,可负重的战马有时一脚能踩进膝盖深,刑卒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战战兢兢。有些地段,看似别无二样,可地表下面都是松软的流沙,如一个黑暗的无底洞一般。人马一旦陷入,便会瞬间没顶,连叫喊一声都来不及。

当天晚上,便歇息在这空旷的流沙之间。

胡焰、蒙榆、肖初月、周令四人虽然熟悉沙漠习性,他们在前面引路,测定方向,但还是出了意外。由于驼、马太多,黎明后刚出行时纷乱不堪,后面的辎重驼队乱哄哄的多路行进,边上有三匹役马、两峰骆驼陷入沙坑,瞬间便没了顶,流沙迅速恢复原样!

这令刑卒们魂飞魄散,班超、淳于蓟也大惊失色。从沙漠表面你看不出丝毫异样,却能瞬间夺命。淳于蓟赶紧下令驼队不得多路行进,必须踩着胡焰、蒙榆等人探出的路,跟着头驼的铃声亦步亦驱。但这样按步就班的行军,驼队拉出两里长,行军速度慢了下来,又令班超焦心如焚。

第二天天黑后不一会,驼队夜宿一个大沙丘下时,突然受到一支龟兹巡哨小队的隐秘袭击。当时,因夜晚的沙漠上太热,众人都难以入眠。屯长胡柏与刑卒童周值勤,小姑、寡妇嗓子深处突然发呜呜的低声嘶鸣,两人先是以为出现了沙漠狼群,仔细辨听,分明听到了沙漠上隐隐传来“沙沙”的声音和微微的震动之声!

二卒迅速发出了警报,淳于蓟迅速带着胡焰、蒙榆等中军众将悄悄策马远去,向龟兹人后面远远绕去。营地内,等龟兹人临近并展开冲锋队形时,刑卒们伏在沙窝后一动不动。一直等到龟兹骑卒冲到面前,才一齐“嘣嘣嘣”地准确射出弩箭。汉使团的刑卒们都是老油子,龟兹人骑在马上,刑卒们是射马,等龟兹人落马后再悠然射人。

这些长期困守着鹫巢的龟兹骑卒,如何玩得过汉使团刑卒。这支龟兹人约有二三十骑,瞬间有二十余匹马被击中仆倒,后面的战马也多被绊得人仰马翻,乱成一团。龟兹士卒知道中计,翻身而起想返回却晚了,淳于蓟、胡焰、蒙榆等人已经从后面杀了上来。

龟兹精骑战力强悍,但他们遇上了汉使团众兽,战斗结果自然便没有什么悬念。一场惨烈的混战后,这支龟兹巡哨小队除六人被活捉外,其余被全歼。这还未完,胡焰、蒙榆等四匪又技巧性地将活着的龟兹战马往南赶,在他们“哟哟哟——喂喂——”的驱赶声中,十余匹战马被一惊而散,突然一齐陷入沙坑中,瞬间便没了踪影。

刑卒们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切,再一次魂飞魄散。他们战战兢兢地,再不敢随便乱走动。现在,他们对这四名老沙匪、对这漫漫黄沙都充满了敬畏!

不能怪四匪太狠,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战马恋主、更恋巢,这些战马如跑回红白山上的鹫巢营地,可就暴露了汉使团的行踪。胡焰在大沙丘后开始一一过堂,俘虏被一个一个提了过去审讯。审讯完,在哀求、惨叫声中,刑卒们冷酷地将其一一斩首。

虽然班超不允许杀俘,但此时情形特殊,这些俘虏实在是留不得!

“司马,机不可失,鹫巢守敌全无防备,吾使团袭击鹫巢之计,完全正确!”胡焰斩杀完俘虏,这才欣喜地向班超禀报。

胡焰是分头审讯,俘虏的话基本相同,增加了可信度。这是一支由鹫巢派出的巡哨小队,他们遵照千骑长、匈奴人呼衍峃将令,随机巡哨于阗河两岸。发现沙漠上有人夜宿后,只以为是一支驼队,于是他们没有返回报告,而是轻率地选择进攻,本想大发一笔呢,没想到这一贪念葬送了他们。

真是天赐良机,战机稍纵即逝。驼队离鹫巢已经不足半天路程,班超迅速决定将计就计,命四名驼倌防守营地,并明确告诉他们,“望见火起,即率驼队向于阗河红山上之鹫巢靠拢!”

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阴历七月二十五日,班超和淳于蓟率领众刑卒脱下罩袍穿上胡服和人马甲服,攻击鹫巢的军事行动就此迅速展开!

没人理会沙漠上的人马尸体,白天会有无数的秃鹫、乌鸦飞来,要不了一会便会变成一堆堆白骨。虽然是夜晚,但汉使团不敢策马疾驰,终于还是赶在天亮之前,到了于阗河岸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沙漠上寂静无声。一条灰白色的河流,在黑暗中水声潺潺,安静地向北奔流着。

战马在河边饮水,班超在黑暗中隐隐看清,对岸有两座山峰,南面高一点,山巅上分明隐隐露出木头哨堡的身影。北面稍低,两山之间,果真露出一座黑黝黝的营盘。此时,营盘内十分安静,只有辕门前两盏大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

班超担心被发现,便率汉使团点着火把公开策马过河。于阗河夏季水旺,但水深仅过马腹。河床在这里宽约有二三里,水面不足一里,河中还有巨大沙洲。刑卒们举着火把,有的哼着小曲,有的吆吆喝喝、骂骂咧咧,吵吵嚷嚷、大大咧咧地策马过河直趋两山之间的营栅辕门前。

这是一座坚固的木质堡垒,坚固的寨栅,均是用整段胡杨圆木竖起筑就。箭楼、木堡分置寨边。如果纵兵来攻,这奇妙的地形下,又有河水阻隔,鹫巢可拒万余大军。而鹫巢稳固,河对面的商道也就被牢牢地掐断了!

真是形胜之地,难怪呼衍獗大意,这座河畔堡垒便是于阗河锁钥。如果守军不倚险大意,班超想凭区区三十余骑击破这座堡垒简直难于上青天!

此刻,在班超和淳于蓟身后,胡焰忽然狠狠抽了肖初月几鞭子,轻声用龟兹语骂道,“汝狗日的,偷奸耍滑,今日晚不准挺尸,罚汝值哨……”肖初月则用焉耆话油腔滑调地讨价还价道,“哟哟哟——输了便认,日间赢了三百钱,还亏吾二百拿来罢,吾便替汝值哨……”

河畔蛙声阵阵,萤火纷飞,“嚯嚯”的虫声不绝于耳。营盘内不时传出一两声马、驼的喷嚏声,更显得这夜的孤寂和冷清。守门的龟兹士卒只当是巡哨小队返回,连口令都懒得问,便惺忪着睡眼骂骂咧咧地打开了辕门。

鹫巢建在红白山(注:即今麻扎塔格山)两山之间的沙丘上,靠近红山坡前凸凹不土的坡地。坚固的寨栅全部由河对岸的胡杨树木建成,除几座白色营帐外,营区内主要有两排高大、宽阔的马架房屋,几排马厩,一排四五间厢房构成。

于阗河与拘弥河两岸,都有相似的绿洲长廊,都长满胡杨等绿色植物,两河边的绿洲牧民生活习俗也基本相同。于阗河边的这座大营内,马架子屋也都是以胡杨为坚固骨架,再以红柳、芦苇拌着河泥,重重叠叠垒墙而成,既不透风,又很坚固。

每排马架子房上,只有三道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此时气温很低,这是人马泛困最容易深睡的时辰。汉使团进入大营便骤然起事,前军军侯田虑与刑卒王艾冲进营栅,手起刀落,将两名当值士卒斩首。甘英、王艾则举起弩箭,“飕飕”两声,将瞭望台顶端的两名士卒击倒。

尸体从瞭望台上翻过围栏凌空坠落,甘英、王艾飞身接住,瞬间倒在沙漠上连着翻滚几圈,才化解了巨大的冲击力。即便他们已经十分小心,但还是弄出“嘣嘣”两声瘆人的轻微闷响,在宁静的暗夜里变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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