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吐文学】晚上，杜熙月支开含巧，要她早些歇息，只留了瑞香和自己在耳房说话。
“姑娘，是不是二太太已经有决定了？我回来时就听人说，下午小红来过榆萌苑。”瑞香神色黯淡，心知肚明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杜熙月哂笑道。
“姑娘这会还有心情打趣我……”瑞香哭丧着脸，哀怨道。
“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杜熙月说着，顿了顿，思量着这话如何说得婉转些。
“姑娘，你别安慰我了，有话直说吧。”瑞香闷闷地叹口气，“我知道我是没多长时日陪在姑娘身边了。当初，当初……”
瑞香说到这，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平日眼里多点主仆顾忌，至于弄成今天的局面……现在知道后悔了？可有什么用，这世上东西千千万，唯独就没有后悔药……杜熙月想到这，苦笑了下，又抚了抚瑞香的背，安慰道：“这事二太太还没定夺……”
瑞香没等杜熙月的话说完，就紧紧抓住她的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道：“姑娘，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对不对？”
杜熙月抽出手，摇了摇头：“这次不同以前。二太太虽没明说，但怕是你不能呆在府里了。”
瑞香听着一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满心的惊恐化成决堤的泪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姑娘……姑娘……”瑞香边哭边抱着杜熙月的腿，哀求道，“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你帮我去求求二太太，就……就是把我许给哪家大户做小都可以，千万别把我卖个人牙子不瞒姑娘，一年前柳姨娘身边的烟翠被卖出去时，我就知道丫头越大越难进富贵人家，而且那些黑心的人牙子最喜欢把我这样的年纪女儿家卖到烟花柳巷那种地方我打死都不能去啊”
原来早就知道被卖出去下场，现在害怕了，才全盘说出来……前世她到死都没听过瑞香说这样的话，这丫头心里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她知道的事情……杜熙月想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姑娘，你不能不管我呀”瑞香察觉到杜熙月脸色的变化，不等对方开口，接着哭道。
杜熙月看着瑞香一脸泪痕，心里一阵悲凉……只有在关键时刻，宁可不要颜面，往日的小聪明、小算计全抛诸脑后，只求保得住自己的荣华，即便死到临头，那份虚荣还要死死地攥在手里。
瑞香看着有些出神的杜熙月，心里一紧，哆嗦着嘴：“姑……姑娘，你真打算不管瑞香了？”
“这事……”杜熙月犹豫道。
“只要姑娘这次救了瑞香，瑞香结草衔环，一定会报答姑娘的恩情。”瑞香说着，又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这话可是你说的……杜熙月眯着眼，嘴角微微一翘。只有事情在诸多不顺，经历过坎坷后才知道别人的施予是多么重要。即使能帮，她也不会让瑞香轻易得到。
“二太太的决定了事，想改是不可能的。”杜熙月面有难色道，“我只能尽力试试了。”
言外之意，事情难度大，劝二太太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成是另一回事。
瑞香听出话里还有商量的余地，使劲点了点头：“我一切都听姑娘的。”
杜熙月只笑不语。
……
第二天一早，瑞香像变了个人似的，乖乖的跟在杜熙月身后，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临近西院，杜熙月看见四姑娘站在院门口正和茜雪说着什么。
茜雪眼尖，看见杜熙月走过来，便停了说话，又小声提醒了四姑娘一句。
四姑娘转身，皮笑肉不笑的高声说道：“二姐，你是带瑞香来听二太太发落的吗？”
茜雪在一旁拉了拉四姑娘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四姑娘一甩手，“啪”的一声打在茜雪的脸上：“你再多事，连你也卖了”说完，冷“哼”一声就进了西院，茜雪捂着脸朝杜熙月福了福，赶紧跟了进去。
杜熙月轻点下头，侧脸正打算和瑞香说什么，就见瑞香朝四姑娘白了一眼，嘴角蠕了蠕，无声地咒骂了几句。
“一会进去你可别滋出事来，不然我说什么都是徒劳了。”
瑞香没想到自己偷骂四姑娘被杜熙月发现了，脸色一窘，低声应了一句：“是，二姑娘。”
进屋时，杜熙月发现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安息香，看来这段时间二太太睡得不太好……
“给母亲请安。”杜熙月请福时，睃了眼正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的二太太，见她面容带着疲倦。
“都坐吧。”二太太声音有些沙哑。
“太太，这是刚泡好的参茶，给您提神用的。”周福荃家的把茶盅搁在花雕几上，低声说了一句。
二太太淡淡地“嗯”了一声，又摆了摆手，道：“你带四姑娘和丫头们去小红那，尝尝宫里的红曲螺旋酥和落shen花酱饼。”
话音刚落，瑞香一脸忧愁地望向杜熙月，见她垂着眸子，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只得悻悻地福了福，等着下去。
四姑娘特意从杜熙月面前走过，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走了出去。
周福荃家的明白二太太是要支开屋里人，要单独和二姑娘说话，便把外屋的小丫头也都遣了出去。
“我想把蜜秋拨到你屋里去。”二太太什么都没问，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决定。
杜熙月愕然，她原想好了一堆说辞面对二太太的疑问，没料想二太太连人选都定好了……再说，蜜秋是老太太拨给二太太的丫鬟，原说给二太太一个得力助手，免得周福荃家的一个人忙不过来，二太太面上虽应了，可蜜秋来了西院后就被二太太冷落起来……
她想起前世的记忆，不由捏紧了拳头，直到指甲抠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现在二太太把蜜秋拨给她，那不就等于告诉老太太关于榆萌苑的一切动静？
杜熙月有些惶恐：“母亲，这怎么使得，蜜秋是老太太给您的助手，怎么可以分到我那？给了我，您怎么办？”
“我这儿本来就不缺人，你只管安心便是。”二太太笑着说道，“再过两年你就到及笄之年，是时候配个大丫鬟在身边伺候了。四丫头比你小，等明年再说，我怕那丫头心里不平衡，在我这闹腾，所以遣了她们单独告诉你。”
二太太这是把人卖了，还让人帮她数钱……杜熙月心里一沉，只管言谢，抬起头，对上二太太深邃的眼眸，良久才说了一句：“可瑞香那丫头……”
没等杜熙月把话说完，二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再多说。
“这事就依了你的意见。”二太太亲和地笑道。
依了我的意见？杜熙月在心里暗暗冷笑，老太太规定好的，十五岁以下的姑娘每人只配两个丫头，二等、三等各一名，十五岁以上的若有需要可添配一名。可府里为考虑家用，一般都在姑娘们婚嫁时，才把这一名额的丫头当陪嫁赠与姑娘们。
说白了，二太太现在这样的安排，就意味着杜熙月直到婚嫁前，不管蜜秋好不好，她都没有再选择的余地，而瑞香是非走不可的。
想到这，杜熙月思忖了一会，微微颔首：“这事容母亲多给我两天时间考虑考虑。”
“这个可以。”二太太笑了起来。
杜熙月应景地笑，心里却翻起各种滋味。
……
定省完后，四姑娘不知要和二太太说什么，直到杜熙月出了院门她还没出来。
“姑娘，二太太和你说了什么？”一跨出院门，瑞香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杜熙月也毫不掩饰：“太太拨了蜜秋到我屋里。”
瑞香的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那我怎么办？”
杜熙月摇了摇头，茫然道：“二太太给我两天时间考虑。”
“姑娘没和二太太说把我许出去吗？”瑞香一着急，紧紧抓住杜熙月的胳膊。
杜熙月正要说话，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欣长的身影，穿着纯白丝绸无提花暗纹的长衫，腰上系着挂着湖蓝丝绦的青石腰带，整个人显得洁净淡雅。
瑞香也注意到对面的人，赶紧低下头，松了手，向前走了两步，福了福：“三爷好。”
隆哥儿目无斜视与两人擦肩而过，连哼都没哼一声，跟在身后的安子朝杜熙月尴尬地笑了笑，行了礼，就跟上前去。
“走吧。”杜熙月朝身后说了一句，余光瞥见瑞香正望着隆哥儿的背影发呆。
“姑娘，连三爷都不理我了。”瑞香回过神，红着脸低下头。
“他本就是这脾气。”杜熙月笑了笑，往前走去。
“不是的，他之前还会对我点头微笑的。”瑞香不甘心，跟着往前跑了两步，解释道。
怎么一见到隆哥儿，什么烦恼都忘记了似的……杜熙月疑惑地睨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道：“他不过是客套罢了。”
瑞香嘟噜着嘴，应了一声，把心里想说打话憋了进去，反正她要走了，三爷理不理她又有什么所谓……她暗暗叹口气，自怨自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