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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与线】 第四章 从东京来的人


【2024-03-21】 狗吐文学】


【点与线】 第四章 从东京来的人

第四章 从东京来的人

鸟饲重太郎来到香椎车站的水果店前面。

“稍微打听些事情。”

正在揩拭苹果的老板也就是四十岁上下,马上转过身来。任何商店老板对于打听事

情的人都不会表示欢迎,重太郎说明自己是警探,老板才认真起来。

“这间店铺晚上营业到几点钟?”重太郎开始问道。

“一直开到晚上十一点。”老板郑重回答。

“那么,九点半左右出车站的旅客,都可以见得到吧?”

“九点半?是啊。看得到。九点二十五分车到,这里看得到。那时候店里不忙,买

水果的客人不多,可以看得清楚。”

“那么,二十号晚上那个时候,有一个穿西装、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带着一个二十

四五岁左右穿和服的女人,从车站出来,你见过没有?”

“二十号晚上?时间离得太远了。”老板斜着头沉思。重太郎也觉得,这个问题实

在是个难题。事情早已过了四五天。也许单提日期没有用处,不如改变另一种问法。

“几天以前,海岸有人自杀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是有一大早晨发现死尸吗?我听人家讲过,在报纸上也看到了。”

“对极了。那天就是二十一号晨。二十号就是那一天的头天晚上,记得起来吗?”

“噢,是那天吗?”老板敲打着前额说,“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头一天晚上,

我看见过。”

“啊?看见过?”重大郎双目闪出光辉。

“是啊,看见过。就是因为第二天出现了自杀事件,我才记得清楚。那天晚上,九

点二十五分车的旅客,从车站出来大约只有十个人。这一班车的旅客一向很少。里面就

有你说的那个穿西装男人和穿和服女人。我以为他们两人要买我的水果,谁知他们只是

望了望这边。”

“到底买了水果没有呢?”

“没有买,就一直向电车站那边走过去了。倒叫我好不失望。那知第二大早晨就出

了那样的事。我自己还在想,说不定就是这两个人自杀,没想到真猜中了。”

“还想得起两个人的相貌吗?”重大郎盯紧了问,老板托着面颊在想。

“当时离得远,车站照出来的灯光又是逆光线,只能看到人影,看不清面孔。报纸

上登过那男人的照片,我不敢断定。”

“嗯,”重太郎放下肩膀。“服装怎么样呢?”

“这就更不记得了。向那边走时,虽然望了一眼,大概是男人穿西装,女人穿和服,

这只是一晃的印象。”

“衣服的颜色、花样清楚吗?”

“不清楚。”水果店老板微微一笑。重太郎略感失望。店里正有一位顾客挑选蜜柑,

把两个人的问答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这两个人是向着香椎电车站的方向走下去了,也就是海岸那边吧!”

“不错,不错,一直走过去就是海边了。”

重太郎道声谢,便离开了水果店。

一边走,一边思索,这件事了解得也差不多了,可惜的是他没有看清那两个人的脸,

不过,一定是佐山宪一和阿时两个人。他们是二十号夜晚九点二十五分从博多坐火车到

此的。那么,一定是九点十分左右在博多登车。两地只相差十五分钟的时间。

佐山接到女方的电话,立刻离开旅馆,那时是夜晚八点钟,离着从博多车站上火车

还有大约一个钟头的时间,他又干了些什么事情呢?这顶调查真是困难重重,几乎绝望

了。博多街道广阔繁杂,如何能摸出头绪。鸟饲重太郎一边思索,一边向香椎电车站走

去,后边忽然有人大叫“喂,喂,”招呼他止步。

重太郎转过身形一看,原来是个公司职员模样的青年男子,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

容,正赶上来。

“你是警察吗?”

“是的。”重太郎仔细打量,那个人拿看一口袋蜜柑。原来是在水果店买水果的客

人。

“刚才我买蜜柑的时候,在旁边听到你的问话。”那青年已经站到重大郎的身边。

“说实话,我在二十号夜晚九点半钟左右也看到了那两个自杀的男女。”

“噢!”重太郎睁大了眼睛。他看了看周围,发现一间又像茶馆又像餐馆的小店。

重太郎就带那青年进了店子,喝着加了颜色的砂糖水似的咖啡,望着对方。

“请你仔细他说吧。”

“不行,只能说个大概,说不详细,”青年摇着头说。“买水果的时候,我听见你

的问话,觉得我的话也许可以供你参考。”

“那也好,请说吧。”重太郎点头。

“我是当地人,可是在博多一间公司打工。”青年职员开始了。“那对自杀的男女

被发现的头一天晚上,也就是二十号晚上,我似乎也看见了这一对自杀的男女。我是九

点三十五分到香椎电车站的。”

“等一等,”重太郎用手做了个稍停的姿势。“是电车吗?”

“是啊。我坐的是赛车场前九点二十七分开出的电车,用不了八分钟就到了这里。”

赛车场在博多东端的箱崎,从博多湾可以看到那地方。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是在电车里面看到这对男女的了。”

“不是,不是在电车里面。那一班电车是前后两辆车卡,我坐的是后面一辆。乘客

很少,他们如果也坐后面一辆,一定能看到的。所以他们一定是坐在前面那辆。”

“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呢?”

“出了收票站,我往家走。那天晚上,我在博多喝得有些醉熏熏的,脚步很慢。所

以,在我后面下电车的人,有两三名追过我。这几个人都是本地人,我都认识。可是,

有一对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女,从后面赶过我,走得很诀。男人穿大衣,女人穿和服。

这两个人就沿着通往海岸的路走了下去。我那时也未十分注意,就回家了,第二天早晨,

才知道自杀的事。据报纸说,头天晚上十点钟左右死的,我看就是这对男女了。”

“你有没有看到脸呢?”

“当时就像今天这个样子,是从后面追过去的,看不到模样。”

“嗯,大衣是什么颜色的,和服是什么花样的?”

“这可完全记不起来了。那条街虽然有电灯,可是不亮,我又醉熏熏的。不过听见

那女人讲了一句话。”

“讲什么?”重太郎的眼睛闪出光辉。“讲了一句什么话了”

“正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那女人对男的说,‘这地方可真静啊!’”

“这地方可真静啊!”重太郎不自觉地重复着这句话。“男的怎样回答呢?”

“男的没有出声,大踏步走下去了。”

“那个女人的口音有什么特征吗?”

“口音特别清楚。没有本地口音,完全是标准语。这一带的人绝讲不出这样的话。

从口音来说,大概是东京音。”

重太郎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番烟,点燃一支。吐着蓝烟,思索新的问题。

“电车真是九点三十五分到吗?”

“那没有错,我每逢从博多回来晚一些,总是搭这班车。”

重太郎研究着这句回话。这位职员看到的一男一女,和水果店老板看到的火车站前

的一男一女,是不是相同的一对呢?这位职员并没有在电车里看到他们,只是认为他们

是从同一班电车下来,从后面追过自己的。火车是九点二十四分到香椎火车站。电车是

九时三十五分到达香椎电车站。相距十一分钟。两个车站距离大约五百米。从香椎火车

站去海边的路,正好经过电车站旁边,道路、时间都合乎顺序。

“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这位热心的职员,望着陷入深思的重太郎,站起身来,

“因为你在水果店盘问这件事,所以把我知道的报告出来。”

“好极了,非常感谢。重太郎问清了这个人的住所和姓名,深深行礼致谢。多知道

了那女人讲的一句话,就是收获。

从小店子里出来,夜色已深了。

“这地方可真静啊!”这是鸟饲重太郎听那职员转述的那女人的话,现在就好像他

自己直接听到一样,在耳边萦绕。

从这一句短话,可以了解到三点要素。

①是像东京口音的标准语,不是本地人。从福冈县起,九州一带的人都不这样讲话。

以博多口音为例,应该说,“这地儿可太静了。”

②照这句话的意思解释,这女人似乎是首次来到这里。

③所以,这句话并不是向那男人要求同音,而是向一个早已知道本地情形表达自己

最初的感受的话。男人因此并不答复,一个劲儿地向前赶路。

扼要来说,男人在以前来过这地方,而女人是在男人带领下第一次到此处。女的是

东京口音,而且正是在推定自杀死亡时间之前(如果是十时稍过死亡,这时只相差三四

十分钟,如果是十一时左右死亡,此时只相差一个半钟头。死亡推定时间可以有两三小

时的幅度)。看起来,水果店老板和公司职员所见的那对男女,一定就是自杀男女的本

人。

然而,如果再仔细推敲,恐怕还不能作定论。从东京来到博多的人何止几千,难道

在这时间路过这里的,就一定是前往自杀吗?鸟饲重大郎在这个环节上盘算了很久,决

定自己亲身试上一试。

寒风扑面,静悄悄地把商店的号旗吹弄得上下翻飞。黑色的天空上只有几颗星儿在

眨眼。

鸟饲重太郎重新走回香椎火车站。到了车站,立刻看渭手表。表是陈旧不堪的了,

时间倒还走得准确。

好像接着赛跑的跑表一样,起步出发。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按照普通步伐

踏前。目标仍是香椎电车站,寒风招他的大衣角都掀起了。

到达了灯光通明的电车站。看看表,刚刚六分钟。换句话说,从香椎火车站走到香

椎电车站,只要六分钟的时间。

重大郎思索了一阵。又看着表,这次是以香椎火车站为目标,重新走回头,步伐比

以前加快。到站之后,看表,不到六分钟。

重太郎再顺原路走回。这一次是慢慢闲荡,东张西望,居似散步。就是这样慢吞吞

走过去,到了香椎电车站,也只用了八分钟。

根据这三次试验,大概可以知道,从番椎火车站到香椎电车站,若接普通步伐来走,

需时六分钟到七分钟之间。

——水果店老板看到从火车站出来的男女,是在九点二十四分。公司职员在电车站

看到的男女,乃是从九点三十五分电车下来的乘客,其间相隔了十一分钟。如果两人所

见的是同一对男女,那么他们从火车站走到电车站用了十一分钟之久哩。

这个问题到底应该怎样解释呢?鸟饲重大郎开始思索。为什么这一条慢走只消七分

钟的道路,他们却用了十一分钟之久——

想到这里,公司职员的话重新浮现在脑际:“这对男女从后面追过我,走得很快。”

对了。要是快走的话,不用五分钟就够了。相隔十一分钟,作何解释才对呢?

①中途有事,例如购物。

②水果店老板看到的男女,和公司职员看到的男女,并不是同一对?

这两种情况都可以讲得通。

第一种情况,可能性甚大。第二种情况则可以解释清楚,为什么时间隔得那么远。

而且,目前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两处所见的男女必然是同一对。相同的地方只是男人都

穿大衣,女人都穿和服。谁也没有看见他们的面孔,谁也不记得他们的衣服的花色。

要是这样的话——重太郎想到这里,又重新盘算。

如果佐山牢一和同时是一对,那么,似乎是公司职员所看到的那一对。女人所讲的

那旬话深深地抓住鸟饲重大郎的注意力。

可是,如果一定说坐火车来的那对男女就是另外一对,却也证据不足。因为第一种

情况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想至此处,重大郎干脆把这两对男女是否就是同一对的问题

会在一旁不理了。

既然得不到结论,他也就从博多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到警察局,已经有两封电报在桌上等待他。

他打开了第一封:“宪一曾时常到博多出差。佐山。”

然后又看第二封:“秀子从未到过博多。”

这是重太郎昨天在香椎火车站打出去的两封电报的回电。一封是佐山宪一的哥哥打

回来的,一封是本名桑山秀子的阿时的老母打回来的。

照此看来,佐山宪一经常出差到博多,对于当地地势一定颇有了解,阿时则似乎完

全没有到过博多。

鸟饲重太郎的眼前浮现了两个黑影,一个是那个说“这地方可真静啊!”的女人,

一个是那默然不发一言,加紧脚步直奔海岸的男子。

上午,鸟饲重太郎做了一件事情。

他从警察署出来,搭乘市内电车前往箱崎,从那里步行到赛车场前的车站。这列电

车直通名叫津屋崎的北岸港口,香椎电车站正好是中途站。

天晴气朗,是冬天难得的好天气。

重太郎向站长室递出名片。

“不知道有什么事指教?”身子又肥、脸又通红的站长向他问道。

“二十号夜晚二十一时三十五分开到香椎电车站的电车,是几点钟从这里开出去的?”

重大郎说。

“二十一点二十七分。”站长立即回答。

“我想同当晚在站口收票的人谈谈,现在不知在不在这里?”

“好吧,”站长叫旁边的助手查看。从值班表一查就查到了,助手立即去叫人。

“有什么事情吗?”站长在等人时候问道。

“是啊,有一点。”说着,喝了口茶。“很要紧的。”

年轻的站员来了,直立在站长面前敬礼。

“就是他。”站长对重太郎说。

“是吗。真打扰你了。”重大郎面向年轻的站员。“二十号夜晚二十一点二十七分

的电车,是你收票吗?”

“是,是我值班。”

“那时候,有没有一对男女乘客,男的二十七八岁,穿大衣,女的二十二四岁,穿

和服?”

“啊呀,”站员眨眨眼说道,“穿大衣的人可多了,是什么颜色的呢?”

“是深紫色大衣,茶色西装裤。女人穿的是灰色防寒大衣,虾茶色和服”。重大郎

把死尸的衣服复述了一遍。站员拾头上望,迟疑了半天。

“实在想不起来了。我当时只顾得收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没有注意旅客

的相貌。站门一打开,一边收票,旅客就陆续进入月台去了。”

“那么,当时旅客情形乱不乱呢?”

“也就是三四十个人,和平时一样。”

“近来女人多穿西装,少穿和服,能够仔细再想想吗?”

“再想也想不起来了。”

“你再仔细思索一下。”重太郎坚持问道。

可是,那站员皱着眉头,怎样也找不出头绪。

重太郎突然想起一个办法。

“当时收票时,有没有你认识的旅客?”

“这倒有。”

“好,你知道姓名吗?”

“是平时的朋友,所以姓名和住址都知道。不过只有三个人。”

“那就很好了,请说出来吧。”

重太郎把站员说的姓名和注址都记录下来,道了声谢,便走出站长室。这三个人都

住在电车线沿线。他搭上电车,分别在和白、新宫、福冈三个车站下车。

住在和白的人这样说。“我坐在前面那辆车上。有两个穿灰色和服的女人。一个四

十岁左右,一个二十六七岁。可是,似乎都是附近公司放工的妇女。没有看到穿深紫色

大衣的男人。”

重太郎从口袋里取出阿时的照片给他看。

“那个年轻的穿和服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她呢?”

“不对,相貌完全不同。”

第二位住在新宫,当时坐在后面车上。

“穿和服的女人?啊呀,可记不清楚了。也许有一个。我困得想睡宽。没有汪意到

有穿深紫色大衣的男人。”

重太郎取出两名被害者的照片给他看,答称完全记不清楚了。

最后那位住在福冈的乘客这样说。

“我坐在后辆车。有一个穿和服的女人,对,二十五六岁的年纪。”

“灰色和服?”

“颜色记不起来了,防寒和服差不多是灰色的。也许是吧。她一直同旁边的男人讲

话。”

“男人?怎么样的男人?”重太郎觉得有了头绪,连忙耸起肩膀问道。

“看样子是对夫妇。男的四十多岁,穿的是碎白点花纹和服。”

照例把照片拿给他看,答称不对。有没有穿深紫色大衣的男乘客?记不清楚了。—

—结果,希望能找到佐山与阿时间乘电车的证据的重太郎,毫无所获,折返博多。

重大郎劳累不堪地回到警察署,探长立刻站起身来招呼道:“喂,鸟饲君。东京警

视厅来了人,正在等着和你见面呢!”

探长旁边,果然有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微笑着坐在那里,从来未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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