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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烟传】 小噩


【2024-04-18】 狗吐文学】


【非烟传】 小噩

 “十五岁,等你十五岁,做我的娘子。”非烟涧回来后,他又斩钉截铁地说。这句话就像影子般,时不时从脑海里蹦出来。

 从此每想起这句话,我如沐春风般,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可是当天沈碗的那句“不得好死”也会如影随形,让我带着一丝不安。

 事情是这样的。

 那天我们一直玩到太阳西下,才从非烟涧回来,在村口跟他告别后,我便一个人默默地走回家。

 离他家不远处的草堆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来。

 我吓了一大跳,一看,原来是沈碗,只见她柳眉倒竖,眼睛如母夜叉般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见她挡在路前,本想绕过她离开,我不想跟一个小女孩子计较什么。

 没想到,她见我准备躲开她,更是气急败坏,她跑上前来,对着我就是甩了一个巴掌。

 我年龄比她小,个子比她矮,再加上没太留神,被这一甩,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我没有哭,终于也有点愤怒了,我瞪着她。

 她见我瞪她,顿时骂开了:“不要脸的东西,钩引墨哥哥,还魅惑墨哥哥把并蒂花戴在头上……”

 她骂着不解气,竟然跑上来,揪着我的头发,硬生生把那花从我鬓间,给扯了下来,顺带着扯断我一缕头发,痛得我嗷嗷叫。

 我看着那朵被她扯断的花,加上疼痛,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流下来。

 她见我软弱,更加气势汹汹,越闹越带劲,正准备扑过来掐我。

 她是小孩子心性,我可以忍。但是她现在跟泼妇没两样,我忍无可忍,使出全身力气用头去顶她的肚子,把她顶个仰面朝天,倒在草堆里。虽然我比她矮半个头,但由于她细高挑,重心容易不稳,她还是跌倒了。

 她摔躺在草堆里,将要爬起来,我一个箭步跑上去,一屁股直接坐在她肚子上,双手紧紧按住她的两只胳膊,她使不上来劲,就用嘴巴骂我,朝我吐唾沫。

 “你骂啊,你什么时候不骂,我什么时候放了你。”我就这样一直压着她。

 刚开始她还挣扎,怒气冲冲,时间一久,见我不妥协,她的骂声越来越没底气,最后变成哀嚎了。

 我见她这般状态,便说道:“你别以为我不跟你计较,是怕了你,我只是不想惹事,你如果再无理取闹,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我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草。她从草堆里起来,忌惮我的蛮劲,嘴里却发狠话骂道:“好,徐银儿,你反了天了,等着,我让你不得好死。”

 想到这句话,虽然背生凉意,但我转脸一想,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怎么了我,她不过是因为打不过我,逞嘴上威风罢了。

 “吱呀”母亲推门进来,她看见我还赖在床上,便说道:“别躺了,你爹要跟村里人去山上挖木头,今儿早点开饭,别耽误了。”

 “知道了。”我嘟囔着答应,懒懒地起来洗漱。

 我从锅屋里抹了一点青盐含在嘴里,便拿了水舀在水井旁漱口。刚准备打洗脸水,娘从锅屋里舀了满满的温水,倒在我洗脸盆里。水盆里还漂着些粉色残渣。

 娘没等我问便说道:“这是桃花水,你如今大了,也要注意保养打扮了。”

 “娘,我才十岁。不急不急。”我一边洗脸一边说道。

 “怎么不急呢?再过三五年你都该出嫁了。那里正家的丫头八岁就开始保养了,瞧瞧现在嫩的跟朵花似的。”娘絮絮叨叨。

 听到“出嫁”二字时,我便想到君子墨。我们算是暗许山盟了,既然我有了心上人,的确应该注重打扮,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除了保养肤色外,身材也重要。现在是唐朝,以胖为美。不过我还是相信“s”型身材在哪都吃香。丰乳肥臀细腰美腿,我就不相信比不过那杨胖子。

 曾经我经常练瑜伽,瑜伽不仅可以让身材尽显曲线美,还能陶冶身心。如今我才十岁,如果从现在练起的话,我想等到我十五岁那年肯定也是气质女神了。墨哥哥,从今天起,我要为了你而容妆。

 十岁的皮肤,吹弹可破,更容易吸收物质营养。洗完脸,我摸了摸,更嫩更滑腻了。我喜滋滋地坐到桌旁吃饭。

 娘在一旁边吃饭边跟爹说:“怎么动用这么多人去挖木头了?”

 爹呼啦一声吸了一口稀饭,嚼着舂馍说道:“听里正说,要用那上好花梨搭花嫁呢。”

 “什么是花嫁?”我吃了小半碗稀饭,便撂下了,对爹的话题很感兴趣。

 “不吃了?”娘没好气地说:“银儿这饭量越来越少了。”

 爹没有接娘的话,他回答我:“花嫁就是绣楼,留着他家丫头抛绣球用的。”

 抛绣球,沈碗?我顿时来了兴致,从前在电视上看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富家小姐,站在绣楼上,抱着绣球,眉目含情地望着下面乌压压的少年公子。

 “沈丫头今年左不过十二吧,里正这么着急把女儿嫁出去。”娘不免怀疑地说。

 “你知道什么,今天才是去挖木,木头挖好,还要让工匠打好,打好后才打基上桩,听说要盖三层楼高呢,这总得要花个三年五载。”爹白了娘一样,继续吃饭。

 “阿弥陀佛,这还了得,里正还把女儿当皇家的公主啦。”娘吃完饭,抹抹嘴不屑地说道。

 “不是公主,那也是当成千金小姐,他们家可不是心心念着把女儿嫁给有钱人家公子么。听说这花嫁选在“清逸巷”主街道上。”爹继续说。

 “清逸巷?那不是富商官府老爷居住的地吗?他家还真想着高攀呢。”娘言语中一半带着羡慕一半带着嫉妒。

 “那可不是?我不跟你唠叨了,赶紧走了,耽误了时辰,里正又要说话了,”爹放下碗筷准备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望了我一眼,说道:“银儿,爹娘再无能,将来也让你嫁个称心的。”

 我没说话,咬着唇瓣,揉着衣角。

 “你赶紧走吧,银儿都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娘催促道。

 我却在心里暗想,沈碗不是喜欢墨哥哥吗?如果她知道她爹为她搭花嫁选夫君,她不应该没反应吧。

 果然,傍晚时分。平时宁静的小村热闹起来。

 里正家的门口聚集了很多瞧热闹的人,我没有去,独自在床上练习瑜伽,这是后来娘回来讲的。

 娘她们并不知道沈碗和她爹因为什么事情闹起来,她们瞧热闹的时候,父女俩闹得正凶,但谁都没有说出事情的因由。

 最后,里正向女儿妥协了。他的确是很宠溺这个女儿。

 我问娘:“那花嫁不搭了?”

 “不搭了。里正亲口对那丫头起誓的。”娘说。

 “那爹他们不是白去挖木了吗?”我又问。

 娘瞧了我一眼,说:“听里正那意思,木头还是要挖的,改成女儿的嫁妆。”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我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只好认为是自己胡思乱想多了。

 挖木的村人是在第三天中午回来的。他们挖了很多木,用几辆平板马车拉着。马车上除了木头外,还拉回了爹。

 领头的是里正的侄子,他把马车赶到我家。

 我们看到在马车上伸吟的爹,一下子慌了,铁儿没见过世面,哇一声哭了出来。

 娘慌张地看着他们把爹抬回床上,她抓住里正侄子的手便喊道:“她爹是咋的了?好好的人,怎么成这样了。”

 我这才发现,爹的右腿上血乌拉拉的一片,爹的嘴唇发白,口里发出有气无力的伸吟。

 我立刻拔腿就往外跑,家里人多也没人顾得上我,我边往村口跑边喊:“墨哥哥,墨哥哥……”

 君子墨正在院子里晒草药,他听到我的喊声,赶紧跑出来迎,他焦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我顾不上抹掉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珠子,躬着身体,上气不接下气下起说:“让婶子快给我爹看看吧,我爹快死了……腿上流了好多血……快流干了……”

 子墨他娘在屋里听到我的话,也摸出来了。子墨赶紧跑到药屋里把能用到的药全放进药篓里,边准备边安慰我:“你别怕,那只是失血过多,没事……”

 我们三人一路小跑进我家。人聚集得越来越多,连篱笆墙外都站着三三两两瞧热闹的人。

 我们冲进屋里,我赶紧喊道:“让开,让婶子看看。”

 我娘当时趴在一旁哭,听说子墨他娘来了,赶紧站起身,唠唠叨叨说:“你看我,怎么忘了请大夫了。哎,真是不能遇到事,一遇事就什么也慌了,子墨他娘,快,快看看。”

 子墨娘摸到我爹床前,子墨站在旁边给她指引,她很娴熟地为我爹上药止血,消毒包扎,一套程序下来,整个人累得不轻。

 她站起身说:“血是止住了,只是他叔的腿伤到筋骨了,怕有后遗症,在床上起码要躺三个月。”

 我和娘听到我爹暂时没事了,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

 子墨娘又问:“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

 人群内里正的侄子说道:“今天装车打绳时候,合抱粗的花梨木滚落下来,正好压在徐叔的腿上……”

 子墨娘听闻,又吩咐子墨取了几味药草来,说:“这些都是治疗骨伤和消毒用的,一并煎了来喝,大概喝三个月,还有这些,是外敷的,记着每三天要更换。另外食疗方面定要熬点猪大骨头汤来喝,也喝个三月看看。”

 娘千恩万谢,从里屋取了几钱银子来,递给子墨。君子墨执意不要,我拿过来塞在他手里说道:“如果每家看病都不要钱的话,你们怎么生活?况且你每天采药那么辛苦、危险。你若不拿,我可就不理你了。”

 我们在这一推一搡,众人是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子墨见我如此执意,便接了银子。

 里正在人群里咳嗽了一声,大伙这才注意到他和他身后的丫头——沈碗。沈碗脸色铁青地盯着我,不过今天她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极力强忍着内心的怒火。

 她的隐忍让我产生不安。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每个暴风雨的前夕都是平静的。我原以为前几天的不祥预感来自爹的受伤,可是如今事情发生了,这预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却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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